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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掌心砂》系列之二

CP：龙阳（仙剑三）X沈岸（华胥引）

风声，夹杂着树木被摇曳的瑟瑟声，野兽的叫声，柴草燃烧的毕剥声。

秋天里原野上特有的爽朗的味道， 淡淡的血腥气，还有……还有烤肉的香气……

龙阳吸了吸鼻子，茫茫然睁开眼。

他看见了两面石壁间的一线夜空，星光灿烂。昏暗的火光在这个狭小的山缝中跳动，映出一个坐在火堆前的背影。

龙阳坐了起来，揉着眼睛问：“沈岸，你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的？”

沈岸闻声回过头，说道：“醒了？坐在那别动，等会儿这兔子就熟了。” 

龙阳深深地嗅了一下飘来的肉香，像偷了腥的猫咪一样满足地眯起了眼，不成想这一动却牵动了胸口的伤，疼得他闷哼了一声。

“怎么了？”沈岸紧张地就要起身。

“没事没事！你把兔子肉拿好了，别掉火堆里！”龙阳按着胸口，担心地指了指沈岸手里串着兔子肉的树枝。

沈岸将信将疑地坐回去，心不在焉地转动起树枝来。

这是沈岸头一年领兵戍边，出身将门的他有惊无险地在边境呆了十一个月，没想到竟在这一年将满时，遇到了大麻烦。这个大麻烦就是太子殿下，龙阳。

姜国以武立国，所以太子殿下与大将军之子在垂髫之时就已在演武场边滚作一团，稍大一些就一道学武，形影不离。所以，在沈岸年满十六，被沈大将军派往姜黎两国边境苍鹿野之后，龙阳总觉得浑身不自在，就连演武场都爱去不去的。好不容易捱到秋高气爽的时节，龙阳新得了一副盔甲兵刃，就迫不及待地以秋狩为名往北境赶来。

太子秋狩，沈小将军自然要作陪，奈何太子殿下不喜前呼后拥，领着沈小将军两骑绝尘，将随从下属们都远远地甩开了。

想起白日里在林中一起猎鹿，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，洒落一地斑驳，两人的呼喊声、弓弦声、马蹄声彼此呼应，沈岸向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。只是，两人猎到的那头肥美的鹿，此刻应当已经变成其他野兽的晚餐。

苍鹿野是两国接壤之处，树林与沼泽密布，两国各安重兵在原野两侧。百姓们都不敢在此处开垦，苍鹿野就成了飞禽走兽们的天堂。若在平日，龙阳要深入苍鹿野狩猎，沈岸是不答应的。可正值秋收，两国都不会轻起战端，加之鸟兽肥壮，沈岸才任由龙阳一路狂奔，追着鹿群进了苍鹿野的莽莽深林。

鹿猎到了，可两人也遇到了苍鹿野上最可怕的巨兽。飞驰射猎之时，也不知是二人谁的箭射伤了一只幼熊，惹来了幼熊的父母不死不休的追赶。混战中，沈岸的马被黑熊一掌拍碎了头骨，龙阳飞扑过来相救，被狠狠地撩了一爪。若不是有胸甲挡着，只怕姜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就要命丧于深林之中了。幸而两人的兵刃都不是凡品，一番鏖战之后，终于将两头黑熊杀死，而龙阳也因失血过多而晕倒。沈岸用仅剩的那匹马驮着他，也不敢纵马飞驰，只在黄昏将近时找到了这处避风的山隙稍作休整，打算等天亮再回军营。

 

“想什么呢？肉都快糊了！”

沈岸一惊，这才回过神来。却见龙阳已经挪到了火堆旁，伸手拿走他手中的树枝。

沈岸看着他仍是苍白的脸，后怕地说：“我在想，下次不能这么由着你乱来了。这次要是咱们都回不去，姜国怕是会大乱。”

“咱们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嘛。”龙阳不以为然地回答，“就算我回不去，未来的沈大将军也会把我拖回去的。”说完，他把兔子肉凑到鼻子前，嗅了嗅。“能吃了。”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，被烫得龇牙咧嘴。

沈岸觉得又是可气又是好笑：“还未来的沈大将军？要是被爹知道我跟你甩掉随从们，贸然闯到苍鹿野深处，我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。”

“你不说，我不说，谁知道咱们今天晚上在这儿？回去就告诉随行的内侍，咱们只是在军营附近的林子里迷路了。”

“他们能信？”

“他们当然会信。把太子殿下弄丢了，他们本来就有罪过。要是太子是在苍鹿野上不见了，他们还要罪加一等。我自己承认是在军营附近迷了路，对他们有什么坏处？”

沈岸语塞。

龙阳揶揄道：“可若是奉命来找我的是沈小将军，那只怕连我猎了几只兔子几只鹿，都会被父王知道得清清楚楚。”

沈岸失笑：“你倒是猜得准！放心，你怎么说，我就怎么回话，不会让你挨训的。”

龙阳捶了他肩膀一拳：“好兄弟！”这一动，又牵动了伤口，龙阳捂着胸口疼得弯下腰。

沈岸担心地扶起他：“还好吧？”

龙阳点点头：“没事，忍一忍就过去了。哎，等回了军营，别告诉他们我受伤了。”

“你能忍住不被发现就好！”沈岸没好气地说，“用你讲过的话说，我沈岸就是脑子直了点，又不是傻。”

“哟，当初我说的时候，谁还不承认来着？”龙阳笑眯眯地盯着他。

沈岸气恼地别过头，双手却不敢放松，仍紧紧扶着龙阳的胳膊。

龙阳知道他的脾气，也不再逗他，放软了声音说：“哎，有水吗？我渴了。”

沈岸摇摇头：“之前替你清洗伤口，把清水都用完了。我出去找找，附近应该有水源。”说罢就要起身，却被龙阳拉住了。

“别去。大晚上的，你一个人遇到狼群怎么办？”龙阳想了想说，“我的马背上挂一个小水囊，你拿过来。”

马就拴在山缝的入口处，沈岸走过去，将水囊取下拿了过来。

龙阳接过，拔下塞子，仰头灌了一口。

若有若无的酒香飘散开来。沈岸一惊，赶紧抢下水囊，喊道：“你疯了，受伤了还敢喝酒？”

“我渴。”

“渴了也不能喝酒。我给你找水去。”

“不许去！”龙阳提高了声音，听起来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。

沈岸瞪着他不说话，嘴唇紧紧地抿起。

龙阳知道，这幅表情就说明沈岸他真的生气了。沈岸是个好说话的人，只是在生气的时候他会比谁都犟，这一点，龙阳比任何人都清楚。“好啦，我听你的，这凉的酒我不喝，煮开了喝总可以吧？总之，你不能一个人出去找水，我不放心。”

沈岸不语，犹豫了片刻，紧绷的嘴角才慢慢放松下来，将水囊交回龙阳手中。

龙阳一笑，眉峰一挑：“帮个忙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把我的头盔拿过来。”

先前为了替龙阳处理伤口，沈岸把他的盔甲脱下，放在了一旁。那头盔据说是上天降下的宝物所造，龙阳初到军营时，很是骄傲地向沈岸展示了一番。沈岸也曾听内侍说，这头盔是太子殿下最喜爱的东西，平日擦拭都不让旁人插手，必是亲力亲为。所以，此刻那头盔端端正正地摆在铠甲之上。沈岸将它捧起，小心地交到龙阳手中。

龙阳疑惑地接了过来，漫不经心地把头盔翻了个个儿，随即将水囊里的酒倒进了头盔里。

“你……”沈岸一惊。

水囊中的酒已经倒个干净，龙阳手捧头盔笑道：“我怎么了？”

沈岸低声道：“这不是你的宝贝吗？”

“没错。只是它是我的东西，即便是金贵了些，可怎么用还是我说了算。现在，我就想这么用它。”龙阳说着，将火堆旁的石块拢了拢，把头盔架在了火上。

沈岸莞尔：“你这行事，可真不像个君主。”

龙阳无所谓地耸耸肩：“反正父王早就说过，我不适合当王，倒适合做个司寇。每次在朝堂上和那群老家伙吵得不可开交，常常为了一条法令，把父王吵得头都疼了。以前还能找你打一架，喝一回酒，就开心了。可你偏偏跑到北境来了，我憋了一年的话，就想来跟你说说。”

“那你倒是说啊。”

龙阳侧过头，看着沈岸的眼睛。火光映在两人的眼中，似乎包含着莫名的情绪。“见到你，就觉得所有话都不必说了，只要你陪我喝一次酒就行。”

沈岸淡淡地笑了：“好。”

龙阳开心地扬起了眉毛，把搁在一旁的兔子肉撕出一块往沈岸手中一递：“给！有酒怎可无肉！”

沈岸哭笑不得地被兔子肉沾了一手的油。

 

天下只有两个人用姜国太子的头盔喝过酒。一个是太子龙阳，另一个是大将军之子沈岸。

秋狩结束的时候，太子殿下骑在马上，少年将军站在营门口，古原猎猎的风从他们的头顶掠过，依稀带来几声鹿鸣。

龙阳抬手按了按头盔，一阵酒香还在萦绕。“等你回京，我们再一起喝酒！”

沈岸笑着点头：“快走吧，别让王上等急了。再过几个月，我就会回京换防了。”

“那我就在京城恭候沈将军啦！”龙阳朗声说道。

随从诸人纷纷低头的低头，侧目的侧目，装作未曾听见。高高飘扬的战旗之下，唯有龙阳与沈岸二人相视而笑。

 

这一年，他们都还年少。

这一年，姜黎两国间还未燃战火。

这一年，苍鹿野还是一个美好的回忆 。

古原鹿鸣常呦呦。终不似，少年游。